日本经济产业省副司长：Web3创新与监管，日本如何从经济的角度进行考量？

采访：Fiona，Foresight News

整理：Kean，Foresight News

编译：Peng SUN，Foresight News

TL;DR：

1. METI 的使命是提高国家 GDP 和整体经济。在 Web3.0 领域，METI 的首要目标是在监管和促进创新之间取得平衡，如果监管过严，会与金融厅讨论，以建立一个鼓励创新的环境，并倡导税收改革；
2. Web3.0 的变化发展太快，已经制定的法规可能很快就会过时或不适用，需要不断更新以适应持续变化的环境；
3. 日本已规定初创企业发行代币可以免税，同时政府正在考虑修正案来解决当前关于投资者持有代币的纳税问题以及 VC 受到法规限制不能持有代币的问题；
4. 数字日元试点计划仍在讨论中，尚未实施。日本已解除对稳定币的禁令，大型信托公司正在尝试发行支持以太坊的日元稳定币，但目前仍在申请稳定币发行和中介许可证，预计明年进入市场；
5. NFT 最适合日本市场，日本公司与海外初创企业可以在发行 NFT 或构建 GameFi 服务方面开展新的合作；
6. 并非所有持有 IP 的公司都对 Web3 感兴趣，任天堂等就保持谨慎态度。现有 IP 在 Web3 领域的受欢迎程度可能会大打折扣；
7. 日本的主流消费者对 Web3 的采用仍然有限，只有约 5% 的人使用 Web3 钱包；丰田、索尼和 NTT Docomo 等日本公司对 Web3 非常感兴趣，如果日本公司、日本人与海外初创企业合作进入东南亚或整个亚洲市场，前景会非常好。
8. 日本政府实施了税制改革、法规改革，并发布了新的指导方针，为 Web3.0 创造更好的商业环境。同时，政府也在通过日本区块链协会等组织的支持、举办国际会议以及将日本作为 DAO 中心进行宣传，努力吸引海外初创企业；
9. 日本政府正在解决海外初创企业开设银行账户和获得签证等问题，计划推出数字游民签证，并已提供初创企业签证，允许企业在日本设立长达六个月的机构。
10. 建议海外 Web3.0 项目与涩谷区等支持初创企业的地方政府组织合作，这些机构提供各种措施，可以帮助开设银行账户、开展业务并适应在日本的生活；
11. 政府正在努力建设 Web3.0 领域的人才库，特别关注开发者社区的建立，将鼓励开发者以兼职的方式参与到 Web3 的建设中，促进培养其社区意识；
12. 日本政府旨在通过 Web3.0 振兴国家经济，将区块链技术的优势扩展到供应链管理和贸易金融等领域，以提高效率，并为传统行业创建新的数据共享平台。

6 月底的京都，IVS Crypto 2023 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了日本；而在一个星期后的东京，WebX 国际论坛也行将召开。这个被大家忽视已久的邻居此次带着一套相对成熟的加密监管法规走上台前，试图通过政策驱动弥合本土 Web3.0 与整个加密行业之间的差距，推动日本 Web3.0 产业的发展。

在全球加密监管压力如此之大的情况下，日本是少有明确支持 Web3 发展的国家。事实上，日本早在 10 年前就种下了加密的种子，加密交易所 Mt.Gox 在 2010 年便在京都涩谷区建立，2017 年日本已支持比特币支付。但如果不是 Mt.Gox（2014 年）与 Coincheck（2018 年）被黑客攻击，造成堪称史上两起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攻击事件，日本或许不会长时间淡出我们的视野。自 2017 年 4 月《支付服务法》以来，日本正式步入加密监管时代，甚至可以说开启了全球加密监管的先声。同时，虚拟资产被纳入《资金结算法》。Coincheck 事件后，日本于 2019 年对《支付服务法》、《金融工具交易法》和《金融工具销售法》等法案中的相关条例进行了修改，并且为了保护用户，要求加密货币交易所实行资产分离管理，即将用户资金与交易所资金分离。此后金融厅又或多或少对加密货币法规进行了修改。

监管的压力也导致日本加密市场陷入停滞，与全球加密生态相比，可以说日本缺失了一整个周期的发展。同时，自从 1990 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结束之后，日本经济长期萎靡不振，2001 年成立的日本经济产业省（METI，Ministry of Economy, Trade and Industry）就担负起促进日本经济发展与工业创新的使命。然而，过去 20 年日本经济并未明显好转，加之 COVID-19 影响，振兴日本经济与区域经济就成了后 COVID-19 时代的主议题，METI 则是这一进程的主要推动者：

2022 年春，日本发布 NFT 白皮书；
2022 年 7 月，METI 开始探索「创作者经济」（NFT、元宇宙），并成立「Web3.0 政策办公室」，讨论如何为 Web3.0 发展构建友好的商业环境；
2023 年 4 月，自民党数字社会推进本部 Web3 项目组发表《Web3 白皮书：迈向人人都能利用数字资产的时代》，获众议院通过，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亲自推广，向世界宣布「Japan is Back」。

因此，Foresight News 独家邀请到日本经济产业省副司长 Waka Itagaki，从她这里我们可以了解到日本 Web3.0 的基本样貌与发展规划。

Foresight News：过去半年，Web3 迎来了很大的变化，譬如美国监管的收紧、中国香港政策大开绿灯等等。你怎么看待这种全球 Web3 格局的变化？你认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趋势？日本 Web3 市场和行业的机会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Waka Itagaki（METI）：过去六个月，全球 Web3 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包括美国加强了监管审查、香港出台了有利于加密行业的政策。这些变化表明，各国 / 各地区努力地在创新、消费者保护与金融稳定之间寻求某种平衡。

美国认为实现大规模采用的关键在于消费者保护，而中国香港和其他国家的政府则优先促进创新。尽管挑战重重，但这些变化可以鼓励创新发展，而不是投机炒作，从而给加密行业带来积极的影响。

展望未来，Web3 的发展趋势表明，加密钱包、NFT 与 DApp 将得到广泛采用，它们将提高效率并为社会问题提供潜在的解决方案。

在日本，丰富的 IP 资源和蓬勃发展的游戏产业将为 Web3 领域的创新提供机遇。除了投机，我们还有许多新兴的用例。譬如，基于 NFT 的项目有助于振兴农村。日本有一个名为 Yamakoshi 的村子创建了一个基于 NFT 的 DAO，数字公民和社区村民共享该 NFT 的所有权。从这些 NFT 中筹集到的资金用于促进农村地区振兴。这类创新案例在日本不断涌现，促进了国家的发展。

未来，日本还有望实现可编程支付与可编程货币，将区块链技术的优势扩展到供应链管理和贸易金融等领域，以提高效率，并为传统行业（汽车、化工等）创建新的数据共享平台。

Foresight News：METI 在日本 Web3.0 发展中担任什么角色？主要与其他哪些政府部门合作推进 Web3.0 的发展？各自负责什么工作？

Waka Itagaki（METI）：日本经济产业省（METI）在日本 Web3.0 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一个关注经济增长的政府机构，我们的使命是提高国家 GDP 和整体经济。在 Web3.0 领域，我们与数字厅（Digital Agency）、金融厅（Financial Services Agency）以及其他相关政府机构密切合作，共同努力创造有利于创新的商业环境。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在监管和促进创新之间取得平衡。如果监管过严，我们会与金融厅讨论，以建立一个鼓励创新的环境。此外，我们还倡导税收改革，更好地支持加密行业发展。

与 Web3.0 相关的部门大约有 10 个，METI 需要与这些部门合作。譬如，如果涉及到监管问题，我们将与金融厅合作，制定新的政策议程并推动其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并非这些部门都专注于 Web3.0。）

Foresight News：与其他国家或地区相比，我们已经注意到日本已经建立起较为成熟的监管体系，在监管中大力推进 Web3.0 与 Crypto 的发展。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你们遇到了哪些阻力，又是如何克服的？

Waka Itagaki（METI）：受到 2018 年 Coincheck 黑客攻击等事件的影响，日本已经相继制定了针对加密货币交易所和稳定币的法规，金融厅在制定这些法规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我们 METI 面临的一个困难就是 Web3.0 的变化发展太快，已经制定的法规可能很快就会过时或不适用。

譬如，早在 2015 年，比特币是最主要的加密货币。但现在加密货币和应用数不胜数，这就导致 2016 年制定的《支付服务法》等法规有些过时。此外，日本的税收制度与会计和税收的定义密切相关，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应税资产的概念。因此，税收和会计制度会出现问题，需要不断更新以适应持续变化的环境。

关于克服这些挑战的动力，我从两个方面来回答。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新技术的变革力量，从长期来看，我相信它会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我很喜欢营造创新环境，而且我对 Web3.0 概念很感兴趣，在 Web3.0 中，代币可以激励行为变化，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为项目做出贡献，同时获得经济激励与回报。所以，Web3.0 带来的新的经济模式对我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

另一方面，作为政府官员，我们认识到 Web3.0 和区块链技术有望推动日本经济发展。过去一些年，日本市场在数字领域的发展一直不尽如人意。通过打造一个良好的 Web3.0 生态系统，我们旨在吸引海外初创企业，振兴经济。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Foresight News：今年 4 月发布的「Web3.0 白皮书」（Cool Japan）概述的提议与指导方针的落实情况和进展如何？日本政府在 DAO、NFT、税收、会计制度等方面有哪些实施计划？

Waka Itagaki（METI）：日本政府在落实这些提议方面做了许多努力。我们可以看到，政府已经颁布了新的立法，政策更加具有稳定性和清晰度。日本注册会计师协会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负责制定与加密资产相关的审计和会计准则。

在税收方面，新的税收制度已经出台，初创企业发行的代币可以免税。然而，挑战依然存在。譬如，政府正在考虑修正案来解决当前关于投资者持有代币的纳税问题以及 VC 受到法规限制不能持有代币的问题。

白皮书概述的目标是促进日本初创企业和大型企业的创新，重点是创造一个有利于其成功的商业环境，包括获得 VC 的资金支持。目前，日本正在努力建立必要的基础设施并支持生态系统以推动区域创新。

Foresight News：日本已开始试点数字日元、解禁稳定币，这将给日本经济带来什么机遇？

Waka Itagaki（METI）：虽然数字日元试点计划仍在讨论中，尚未实施，但日本已经解除了对稳定币的禁令。像日本三菱 UFJ 信托银行公司（MUTB）这样的大型信托公司正在尝试发行支持以太坊等公链的日元稳定币。这些稳定币有望促进数字化转型，譬如提高供应链管理的效率、搭建公司间的数据共享平台。虽然新法规于 2023 年 6 月生效，但各公司仍在获取稳定币发行和中介许可证的过程中，预计日元稳定币将在明年进入市场。

Foresight News：日本的游戏与动漫产业发达，IP 是世界领先水平，这些都是日本独有的资源，你们将如何利用这些优势来推动自身在 NFT、游戏与元宇宙领域的全球化发展？

Waka Itagaki（METI）：全世界都很好奇，日本将如何利用游戏产业和 IP 发展 Web3。我们认为有一条路径是可行的，即日本公司与海外初创企业可以在发行 NFT 或构建 GameFi 服务方面开展新的合作。现在已经有这个趋势了，海外初创企业有兴趣进入日本市场，并在日本建立了实体。然而，并非所有持有 IP 的公司都对 Web3 感兴趣。虽然一些公司（如 Sanrio 或 Toei Animation）在积极地结合 Web3 发展，但任天堂这样的公司由于现有用户的担忧以及对加密货币的历史存在怀疑，仍然保持谨慎态度。此外，现有 IP 在 Web3 领域的受欢迎程度可能会大打折扣，从而影响其参与度。总之，每家公司对待 Web3 的态度各不相同。

Foresight News：基于当前的日本监管环境，结合日本市场参与者的喜好，你认为哪一类或者哪几类链上应用最适合日本市场？

Waka Itagaki（METI）：在比较 DeFi、NFT 和 DAO 时，我认为 NFT 最适合日本市场。即使是对加密货币不感兴趣的人，一般也会对 NFT 抱有好感，因为日本有 Yamakoshi NFT 和新兴社交应用等独特用例。然而，日本的主流消费者对 Web3 的采用仍然有限，只有约 5% 的人使用 Web3 钱包。相比之下，Web3 在东南亚和拉美的发展中国家更受欢迎。不过，丰田、索尼和 NTT Docomo 等日本公司对 Web3 非常感兴趣。如果对 Web3 感兴趣的日本公司、日本人与海外初创企业合作进入东南亚或整个亚洲市场，前景会非常好。

Foresight News：日本政府将采取哪些措施改善 Web3.0 的商业环境，留住本地 Web3.0 企业，吸引海外 Web3.0 企业？以及，海外 Web3.0 项目应如何落地日本？

Waka Itagaki（METI）：日本政府实施了税制改革、法规改革，并发布了新的指导方针，为 Web3.0 创造更好的商业环境。同时，政府也在通过日本区块链协会等组织的支持、举办国际会议以及将日本作为 DAO 中心进行宣传，努力吸引海外初创企业。

不过，还有进一步改进的余地。海外初创企业开设银行账户和获得签证等问题正在得到解决。日本政府计划推出数字游民签证，并已提供初创企业签证，允许企业在日本设立长达六个月的机构。

为了在日本开展业务，建议海外 Web3.0 项目与涩谷区等支持初创企业的地方政府组织合作。这些机构提供各种措施，以帮助企业与员工开设银行账户、开展业务并适应在日本的生活。与这些资源建立联系，对希望进入日本市场的海外初创企业大有裨益。

Foresight News：更进一步说，日本政府在 Web3.0 人才储备方面有哪些布局？在吸引海外人才方面有哪些优惠条件？

Waka Itagaki（METI）：目前，政府正在努力建设 Web3.0 领域的人才库，特别关注开发者社区的建立。不过，在连接 Web2 与 Web3 开发者、日本与国际开发者社区方面存在一定挑战。一些开发者认为，由于加密货币市场的波动性与投机行为，Web3 项目风险大，不可持续。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创造对社会经济价值产生贡献的可持续业务。通过对新兴 Web3 应用的普及，可以鼓励开发者以兼职的方式参与到 Web3 的建设中，促进培养其社区意识。

日本的安全与生活质量可以吸引对这个国家有好感的人。虽然制定具体政策来吸引海外开发者并不容易，但创建一些项目，促进日本与国际开发者之间或日本项目与海外开发者之间的合作，可以为伙伴关系和全球合作铺平道路。

Foresight News：日本政府希望通过 Web3.0、元宇宙给日本的社会经济带来什么改变，有什么期待吗？

Waka Itagaki（METI）：日本政府旨在通过拥抱新创新、吸引海外初创企业和国际人才来振兴国家经济。我们相信，Web3.0 可以为社会带来经济和社会效益。通过结合 Web3.0，我们预计社会问题将得到解决，行业数据共享平台也将得以创建。譬如，初创企业正在使用代币来激励用户贡献电气设备照片等数据。这种方法可以解决昂贵的维护问题，同时为社会创造新的经济价值。政府希望通过 Web3.0 倡议来促进这样的转变。